第九百六十日,清晨六时,无情崖底。

那扇名为“无垢禁”的青铜古门,在三人靠近后,门上的纹路竟缓缓消解,化作了一面光滑如镜的晶壁。它静静地矗立着,不散发任何威压,却透着一股绝对的、不容置喙的“纯净”,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造物。佯攻部队在远方制造的轰鸣,隔着厚重的岩层传来,正变得越来越微弱。

时间不多了。

楚牧元上前一步,深吸一口气,将心神沉入识海。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前凝聚,化作古朴厚重的【慈母盾】。他没有灌注任何杀伐之意,只是将那份源于母亲的、最纯粹的守护执念催发到极致。

盾牌如一枚温暖的太阳,缓缓印向那片冰冷的晶壁。
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,甚至没有一丝灵力碰撞的涟漪。

在两者接触的瞬间,一股不带任何杀意、却又无法抗拒的斥力猛然爆发。【慈母盾】所蕴含的温暖情感,在这片绝对“纯净”的法则面前,仿佛成了世间最肮脏的污秽,被嫌恶地、粗暴地推开。

“噗!”

楚牧元如遭重锤,整个人倒飞出去,一口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岩石上,气血剧烈翻涌。那股斥力甚至顺着他与念兵的联系,直冲他的神魂,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。

“没用的。”墨清绝虚弱地靠在岩壁上,声音沙哑,“这便是【太上清净界】。它排斥一切‘情感’,在它的法则里,爱与恨并无区别,都是必须被清除的‘杂质’。”

绝境。

前有无法逾越的天堑,后有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心魔风暴,头顶是正在减弱的最后掩护。三人被彻底困死在了这片正道圣地的最深处。

第九百六十日,八时。

就在楚牧元与墨清绝束手无策之际,一声虚弱却充满了讥讽的冷笑打破了死寂。

“洁癖么……本宫最擅长的,就是对付这些自命不凡的洁癖。”

凰九幽推开搀扶她的楚牧元,踉跄着走到晶壁之前。她苍白的脸上,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,闪烁着魔道枭雄独有的疯狂与决绝。

“要毁掉一件白衣,最快的方法不是用火烧,而是泼上一盆最肮脏的墨。”

话音未落,她并指如刀,在自己白皙的双腕上重重划过!

鲜血并未喷涌,而是在《血神经》的逆转之下,化作一蓬蓬蕴含着极致贪婪、欲望与掠夺本能的暗红色血雾。那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,仿佛能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兽性。

血雾如活物般扑向【太上清净界】。

“滋啦——”

刺耳的声音响起,如同滚油泼在了冰雪之上。原本圣洁无瑕的晶壁,在接触到血雾的瞬间,表面竟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黑色污点,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。构成禁制的纯净灵力节点,在遭遇这种逻辑之外的“污秽”后,陷入了迟滞与混乱。

楚牧元心头一凛,他敏锐地察觉到,凰九幽释放出的血量,远远超过了破禁所需。大量的魔血顺着岩石的缝隙,无声无息地渗入了无情崖的地底深处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魔道做事,从不留退路,但也绝不做白工。”凰九幽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,她的脸色已然惨白如金纸,气息更是萎靡到了极点。

终于,在付出近乎自损本源的惨痛代价后,那坚不可摧的晶壁被腐蚀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。

“动手!”凰九幽厉声喝道。

楚牧元不敢有丝毫怠慢,识海中那杆漆黑的【严父枪】瞬间凝聚成型,化作一道蕴含着不屈战意的流光,精准地刺入缺口,以点破面,将最后连接的灵力节点彻底斩断!

晶壁轰然洞开。

第九百六十日,十时。

穿过禁制,一个巨大的溶洞呈现在眼前。甫一踏入,一股刺骨的“风”便呼啸而来,如万鬼哭嚎,直侵神魂。

溶洞中央的石台上,一袭白衣被染成血衣的身影,被九根镌刻着繁复符文的漆黑锁链穿透琵琶骨,悬吊在半空。正是林清寒。

她气息奄奄,仿佛风中残烛。

“清寒!”

楚牧元心如刀绞,飞身而上。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,身为铸念师的敏锐神魂让他骇然僵住。

他听清了。

那根本不是风声。

那是无数个细微、痛苦、绝望的低语,重叠了千百年,才汇聚成的悲鸣洪流。

“好痛……”

“为什么是我……”

“我不想忘记他……”

他震惊地望向怀中之人。

林清寒缓缓睁开双眼,那双眸子里没有预想中的麻木或疯狂,反而清明得可怕。她看着楚牧元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虚弱地吐出几个字:

“你听到了……这就是无情崖的真相。这风声,是千百年来,被太上忘情道剥离、囚禁于此的所有情感残响。”

她的话音未落,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,骤然响彻了整个无情崖!

禁制被破,终于惊动了此地的主人。

溶洞最深处的黑暗里,无数双猩红的眼睛,骤然亮起!